文竹这个小东西，说起来也怪，看着那么娇滴滴、一碰好像就要碎了似的，脾气却有点捉摸不透。它不像那些大开大合、爱憎分明的花儿，一下子开给你看，一下子又枯给你瞧。文竹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，悄悄地长，悄悄地绿，又悄悄地——出问题，比如毫无征兆地黄叶，或者冷不防地窜出一根细高细高的枝条，完全破坏了那一团雾蒙蒙的朦胧美感。
我养文竹不是一年两年了，中间送走过几盆，也从一把细弱的苗养成了现在两盆能占据半个小角落的“绿云”。要问我养文竹最绕不开、也最能体现功力（或者说耐心和观察力）的一步是什么？那非修剪莫属。而且，文竹的修剪，跟你剪月季、剪三角梅完全不是一回事。它更像是在跟一个有自己脾气的艺术家沟通，得顺着它的性子，但又得温柔地引导。
一开始养文竹的时候，我跟大多数新手一样，就觉得它长得挺好看了，干嘛要剪啊？不是剪了就不完整了吗？结果就是，没过多久，植株底部开始发黄，顶部长得乱七八糟，有些枝条细得像面条，有些却硬邦邦地直冲天际，整个造型就——垮掉了。那时候去搜资料，讲的也多半是“去除黄叶”、“疏剪密枝”，说得轻巧，真拿着剪刀对着那一团娇弱的绿意，手还是会抖。
慢慢地，通过观察和无数次的尝试（当然也包括几次痛心疾首的失败），我才悟出来，文竹的修剪，其实是在帮它做减法，更是做加法。减掉不好的，是为了让好的长得更好；剪掉多余的，是为了让整株更通风、更健康、形态更美。它不是破坏，是“整理”。
什么时候动剪刀？
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，非要说个时间，那春季和初夏是它生长比较旺盛的时候，大一点的造型修剪可以在这时候进行。但更多的时候，修剪是“随时”进行的。
你看，文竹的枝条是有寿命的。那些底下变黄、甚至完全枯萎的枝条，留着没有任何意义，它们不会再变绿，只会消耗植株的养分，而且影响美观、阻碍通风。发现这种黄叶、枯枝，毫不犹豫，拿着你那把务必锋利的剪刀，贴着盆土表面，直接剪掉。没错，是贴着土剪，从根部去除。很多新手会剪到一半留个光杆，那是不对的，那截老茎一样不会再发叶子，看着难看。剪的时候，“咔擦”一声，声音清脆利落，代表你的剪刀够锋利，对植株的伤害最小。
还有一种情况是徒长。文竹是很喜欢明亮散射光的，但如果你把它扔在特别阴暗的角落，它为了寻找光明，就会拼命地往高里蹿，长出那种细细长长、节间很开的枝条，叶子稀稀拉拉的，这就是典型的徒长。这种枝条不仅不美观，而且往往比较脆弱。对于这种徒长枝，我的做法是根据情况来。如果这根徒长枝已经很长，完全破坏了整体造型，我会选择从根部疏剪掉，跟剪黄叶一样处理。如果它刚开始徒长，或者我想让它试试看能不能在我调整光照后长得更密实，我可能会选择截短，剪掉徒长部分的顶部，希望它能从下面的节点发出侧芽。但经验告诉我，文竹从徒长枝上发出的侧芽往往也很难长成丰满的形态，所以大多数时候，我倾向于直接去掉。记住，徒长的根源是光照不足，修剪只是治标，改善光照才是治本。
另外一种需要修剪的是生长过于茂密、内部枝条互相缠绕的情况。文竹长势好的时候，会不断地冒新芽，如果盆够大、养分水分都到位，它能长得密不透风。太密了也不行，通风不好容易滋生病虫害（特别是红蜘蛛，文竹的头号大敌，它们就喜欢干燥不通风的环境），而且内部的叶子也容易因为得不到光照而发黄。这时候就需要疏剪了，把一些过于密集、影响内部通风和采光的细弱枝、交叉枝、或者一些形态不佳的枝条从基部剪掉。疏剪的时候，我的原则是“留强去弱，留外去内”，也就是保留健壮、朝外的枝条，去除细弱、朝向内部的枝条。剪完之后，你应该能看到植株内部有更多的空间，空气能流通进去，光线也能穿透。
怎么下剪刀？
具体的修剪手法，除了上面说的基部疏剪，还有截短（也叫打顶或摘心）。对于那些你希望它更矮壮、更饱满的枝条，可以在它长到一定高度后，剪掉顶端的生长点或者一段。理论上，这样可以促使下面的侧芽萌发，让植株更蓬松。但文竹的习性是，它的新芽大多是从根部宿根（就是地下茎）上直接发出来的，老枝条的侧芽萌发能力相对没那么强，尤其是那些已经半木质化的老枝。所以，我的大部分修剪工作集中在彻底去除黄叶、徒长枝、病弱枝和过密枝，也就是疏剪，而不是广泛地对所有枝条进行截短。当然，如果你有一根特别长的、影响整体造型的枝条，但又不想彻底剪掉它，可以试试截短，看看能不能激发侧芽。但不要抱太大希望，有时候它宁愿从根部再发个新芽，也不愿在老枝上侧枝。
说起来，文竹的修剪有点像园艺里的“断舍离”。那些不再健康的、不再美好的、甚至是不再符合你期待形态的部分，就温柔而坚定地请它们离开。每一次修剪，都是一次对植物生命力的重新梳理和引导。剪完之后，看着盆里清爽了不少的文竹，心里会涌起一种满足感。就像给它洗了个澡，或者做了一次彻底的整理。
修剪后的护理
修剪不是孤立的步骤，它和浇水、施肥、光照、湿度这些日常养护是紧密相连的。刚修剪完的文竹，尤其是做了较大规模疏剪的，会有一个短暂的适应期。这时候要注意：
- 浇水：保持盆土微湿，但不要过湿，避免根系腐烂。剪掉地上部分，植物的蒸腾作用会减弱，对水分的需求也会相应减少。
- 光照：继续放在明亮散射光的地方。避免暴晒，特别是刚剪过的叶片，更容易晒伤。
- 施肥：如果不是在它的生长旺盛期（比如在它状态很差、剪了很多病弱枝后），或者刚做了重剪，就暂停施肥。等它开始恢复、有新芽冒出来的时候，再考虑补充一点稀释的液态肥，频率不要太高，比如一个月一次，浓度要低。我个人喜欢用那种植物通用的缓释肥，在春天撒一点在盆土表面，省心。
- 湿度：文竹太喜欢湿度了！干燥的环境是它黄叶和招惹红蜘蛛的重要原因。修剪后植株变稀疏了，可能有助于通风，但干燥依然是问题。可以在周围喷雾，或者用加湿器，或者放在铺有湿润石子的托盘上（注意盆底不要直接泡在水里，让水分蒸发提供湿度）。浴室那种相对湿润的环境，如果光照合适，其实是很适合文竹的。
养文竹，修剪只是其中的一环，但它是你能主动去做的、能直接影响植物形态和健康的一步。通过修剪，你不仅仅是处理掉了一些枝条，更是在学习如何观察你的植物，理解它的需求，并用你的双手去帮助它长成更好的样子。每一次下剪刀，都是一次小小的决定，累积起来，就是你和这盆文竹一起走过的时光，是它在你手中慢慢舒展开来的独特姿态。
别怕剪坏。植物的生命力很顽强，特别是文竹，只要根系健康，它总会努力长出新的绿意来。而且，与其留着那些不健康、不美观的部分拖累整株，不如大胆剪掉，给新的、充满活力的生长腾出空间。就像生活有时候也需要修剪一样，去掉一些负担，才能轻装上阵，迎接新的风景。
你看我家窗台这盆，几年前也是从一个小小不起眼的状态，慢慢长成了现在这样一团绿意盈盈的样子。中间黄过叶，徒长过枝，被我毫不留情地修剪过，也享受过我精心准备的盆土和时不时的喷雾。现在，它就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，叶片青翠，形态舒展，在阳光下闪着温柔的光。对我来说，这就是最好的回报，是每一次修剪、每一次浇水、每一次驻足观望累积起来的，生活里小小的、确定的美好。
文竹的修剪，没有教科书式的标准操作，更多的是一种感觉，一种建立在你对它习性了解之上的直觉。观察它告诉你什么，然后回应它。用你的手，用你的剪刀，去塑造，去整理，去爱护。最终你会发现，你剪掉的不仅仅是枝叶，更是养护过程中的一些迷茫和胆怯，留下的是更加健康的植株，和更加自信的你。
